忍者ブログ ByebyeKitty 【糖分依存症候群出品】高潔であるということ(1)
夢はつまり、想い出のあとさ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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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潔であるということ
原作:砂原糖子
插画:九號
书源:filyer
翻译:sincex、丁绮猫、LOX青椒
校对:丁绮猫
修图:俺是CJ滴茶叔
出品:百度砂原糖子吧汉化组【糖分依存症候群】


回忆一直追溯到上小学的时候。
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来着?那时候弟弟才刚上小学,所以自己大概是四年级吧。
那是一个暑假的早上,悟因为懒觉睡过头耽误了附近公园每早的广播体操,他一边催促着同样睡过头的弟弟一边飞奔出家门。
“快点啊,快点!”
身穿睡衣和便装两用的T恤衫,裤子穿到一半的弟弟揉着睡眼,完全不像打算跑到公园的样子。
不管他先走就好了。本来广播体操这种东西偷懒一次也不要紧,但是悟已经习惯了每天按时参加广播体操,脑袋里根本没有别的选项,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赶上,悟紧紧抓住弟弟的小手。
“徹,这边!”
走的方向不是外面,而是家的后面。
公园在自家后面的位置。沿着大路走的话要绕好大的圈子,但是爬过后面的沟很快就能到了。
但是有个大问题。紧挨着自家背后的是别人家的地盘,要到达公园必须穿过那里。不过现在时候还早,两个小孩悄悄穿过别人家的院子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不料弟弟走到中途就停下了脚步。
悟站在不法侵入的院子边上,焦急地回头招呼还没跟上来的弟弟。
“徹,你在干嘛呢,快点过来!”
他低声催促,弟弟盯着堆得高高的废弃品中的一处。
“哥哥,雷达曼的模型!”
“诶?”
“被扔到这种地方来了!”
“笨蛋,这种东西怎么会扔掉啊”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
弟弟指着的确实是个很有人气的特摄英雄的模型。从头部的颜色跟形状可以判断出这是珍贵抢手的第一代模型。
在堆积的杂志和旧铁皮箱中,模型就像扎在里面了一样冒出了上半身。
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这种地方。
堆积在这个小院子里的尽是些怪异的东西。
显像管坏掉的小电视,满是泥巴的奖杯,不知从哪捡来的带着锈的冰淇凌箱,被雨淋湿后沦为霉菌根据地的抹布。
“笨……笨蛋!”
这一家平时就被邻居们称为破烂儿屋。
弟弟像拉扯被缠住的梳子一样两手握住模型想要把它拔出来。看到这一幕,悟的脸都青了。
在模型一下子被拉出来的同时,响起了令人心脏颤栗的怒吼。
“喂!!”
这家主人穿着短裤跟茶色的凉鞋,像漫画里火大的老头一样从房里奔出来。
他的名字是铃木一男,乱糟糟的头发夹杂着银丝,挥舞的手臂像枯木一般。悟乍看到如此消瘦的男人,还以为他是个老头。但是后来想想也许他还没到那么大年纪。
这个男人的死,是从那时起又过了十年左右之后的事了。
真的成了老头子的男人,醉倒在家门前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当时已经是二十岁大学生的悟,是在打工的居酒屋里得知自己熟识的老人去世的消息的。抱着无数的扎啤正在东倒西歪地走着的时候,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慌忙中弄洒了啤酒的悟一肚子火气地打了回去,听到的却是弟弟这样的话。
“哥哥吗?听我说,那个老爷子死了啊,对方还是肇事逃逸。”

那天,真岸悟比平时醒得要早些。
连提早设定了二十分钟的闹钟都还没响。
“真是干劲十足呢!”
洗完脸抬起头,真岸轻声对洗脸池前镜中的自己说道。水滴流下他即使刚起床也还是相当端正的成年男子的脸。体现着坚强意志的眉毛,同样不会轻易动摇的黑眸,这张脸以前就被人说过如果不开口说话就会很恐怖,一眼就能看出性格很强,但总归是称得上一表人才的相貌。
真岸今年就二十五岁了,不但个子高体格也很结实,不久前还在一个公司的营业部做事。虽然大学里学的是理科,但被无数的实验逼迫到只能待在实验室的日子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科研工作,于是从事了经营管理。
小时候也不太擅长跟人接触,但顺利克服以后,现在甚至能主动以积极的态度面对别人了。
这次,从已经工作了三年的公司辞职,是由于一个偶然的相遇。在健身馆结识了一个趣味相投的男人,被他劝说转职。认识了差不多两年,最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家专门经营体育运动用品的公司的部长。
对自己公司的商品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趣的真岸在男人的邀请下决定转职了。初高中六年一直在练柔道,原本也是所有体育运动都很喜欢的。
就职预定是从下半年的十月开始,现在是自学生时代以来最长的休假了。
——对,现在有的是时间。
可以做一直想做但都没有做的事。
已经五年了,自从住在老家后面的那个男人死后。
铃木一男。真岸兄弟一直用老爷子这个带点亲切感的称呼叫他。
简单说来就是个顽固老头。总之他就是邻家那所乌烟瘴气的破烂儿屋的主人。
以邻家小鬼头和暴脾气老头的相遇为开端,变得熟悉起来是因为弟弟厚着脸皮也想讨要那个特摄英雄的模型,整个暑假期间都一直缠住老爷子不放。
真岸也跟着弟弟一起去找老爷子,起初是因为责任感,不能让年纪那么小的弟弟一个人去来历不明的男人家里。
作为长男的实感,大概是从弟弟生下来那一刻就有了的吧。
两人都喜欢亲近这个男人,可能也是因为附近没什么大人愿意陪他们玩吧。
爷爷奶奶都住得很远,父母自然都在身边,但是两人都在工作,总是忙得不可开交。特别是母亲,又是工作又是家事,精神紧绷得像一戳就破的气球一样。总跟父亲为一些琐碎的小事争吵,每次要吵架的时候就会把兄弟俩赶回孩子的房间。
其实不管在不在现场,都能感觉到弥漫在家里的负面情绪。
于是兄弟俩开始背着父母常常溜去老爷子家里玩。
之后两人渐渐长大成人,真岸成了大学生,弟弟成了高中生的时候,老爷子就死了。
肇事逃逸的司机在三天后自首。
说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出了事。
还说感觉自己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但没想到是撞到了人。
确实,老爷子是躺在容易成为视野死角的坡道上。这起本来要以过失定罪的案件,却因发现司机去过居酒屋而变得疑点重重。
司机跟同车的人都否认喝过酒,但店里的人却说给那个男人上过酒。三天后自首,却隐瞒喝酒的事实,这起案件一时之间被议论纷纷。但在判决前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要突破千篇一律的报道套路一般,这次又大肆宣扬老爷子的家其实是个破烂儿屋。
一脸不耐烦地谈论着这件麻烦事的附近居民的声音,令舆论的枪口整个反转过来了。老爷子的家确实太过分了,比遇见真岸兄弟那会儿更恶化了,一到夏天,就会从院子里散发出阵阵恶臭。
给邻里添麻烦不算,还总在路上醉倒。这老爷子喝醉后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睡觉,也是常有的事了,在自己上了大学离开家以后,老人开始依赖酒精度日,后来才知道这些事的真岸受了很大打击。
大家都开始同情身为加害者的男人了。
这个社会背景无懈可击的男人在大型税务师事务所里做税务师。那家注册税务师集团法人事务所的客户都是排队上门的有名企业,社长就是那男人的父亲。这人本来就是绝不可能跟破烂儿屋的老头扯上关系的有钱公子。
跟弟弟一起在法庭上旁听时看到的男人,比登在周刊杂志上的照片看起来年轻得多。
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零左右,体型稍微有点瘦弱,跟搞体育的真岸相比算是贫弱的了,仪表堂堂的样子给人感觉很可靠。
也有可能是那一身高档西装给人的错觉。
从头到脚都很闪亮,但绝不浮夸。身姿笔挺,走起路来的声音就像敲打玻璃般清脆。
比如说那副水晶眼镜,就绝不是便宜货,散发出来的光泽,就连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有多名贵。
男人站在那里,不带一丝阴沉的坦然表情。长相不管怎么说都很普通,但光亮的黑发衬得白皙的皮肤更加显眼,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焦点。
男人的表情像硬质玻璃一样毫无变化。如果能触碰到的话,他的身体一定也是冰冷的吧。直到审理的时候这种印象也一直没有改变。
男人请的律师很优秀,接连摆出有利证据,巧妙地引出了老人醉酒的事实。再加上周刊杂志采访中居酒屋店员的证词,老人从被车撞死变成了可能是病死。
律师强调的是老人的胰脏出血,由于长期的酒精依赖症,慢性胰腺炎有可能转为了急性胰腺炎。不满于过失定罪,展开了争取无罪释放的辩论,旁听席上也是一片哗然。
到头来,病死一说并没有得到认可,判决为过失致死罪,并缓期执行。
站在被告席上一直目视着前方的男人,这时候才第一次弯下了腰。这样的判决结果对男人来说应该并不服气才对,真岸奇怪地凝视着男人,就在这时,却突然看到男人微微地笑了。
薄薄的唇角上翘,作出了笑的形状。
弟弟毫无顾忌地站起身来。
“什么意思啊!这个男人可是杀了人的啊!”
声音在法庭的角落里回响着。
“这个杀人犯!!”
“徹!”
真岸慌忙按住马上就要冲上去的弟弟。
“放开我!我说放开我啊,哥!!”
在真岸全力的压制下,个子还小的弟弟是不可能反抗的,只能敲打着钳住自己的手臂,粗暴地拉扯衬衫的袖口。
情绪激动的弟弟一直到走出法院都没法冷静下来,真岸自己也不能完全接受最后的判决,觉得这就是一场权钱交易的闹剧,怒火在腹中熊熊燃烧着。
判决过了几天之后,真岸跟弟弟两人去了事先调查到的那个男人的工作地点。正好赶上公司统一的午休时间,在一楼的便利店里发现了他。
“没错,就是那家伙!呐,哥哥,是他吧?看那边,藏青色西装的那个!”
躲在货架后面窥视的弟弟不停用手肘去戳真岸的侧腹。男人就在出售便当的地方。中午正是店里人多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挑选着便当。
真岸迅速地捕捉到了男人的身影,视线追随着对方的动作,但当时不知为何没能马上回应弟弟。
“我去杀了那家伙。”
弟弟突然说道。
真岸条件反射般地拉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弟弟的手臂。虽然早就打好了跟对方当面谈判的腹稿,甚至连打他一顿的觉悟都有了,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作起来。
“徹,住手吧。”
“哥,为什么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住手吧,够了……别冲动,冷静点!”
真岸脱口而出的话,不管怎样总算说服了弟弟。
“现在不行。要是对那家伙做出什么事来,马上就会怀疑是那起案件的原因。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为了给老爷子报仇做了这种事的话,他又要被人说不好听的话了。”
“但是……”
“听好,徹,过几年再行动。对……等我和你都成为社会人之后。等你大学毕业……大约五年以后吧。”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那么久!”
“五年以后。就算大家都忘掉了,只要我没忘,我就一定会让他得到报应的,好吗?”
在这么对弟弟说着的同时,真岸也觉得好像正在说服自己一样。
徹抬头望着真岸,眼角上翘的大眼睛眨动着,咬紧了嘴唇,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然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们约好了啊?要是他……他忘掉杀了老爷子的事轻松地活着的话,我就去杀掉他。我马上也能拿到驾照了,就让他遭同样的罪。”
弟弟说着危险的话,重复了好几遍“我们约好了啊,哥哥”。
不会忘记的。
男人的名字是志田智明。
没有忘记。
就算五年过去了,真岸也没有忘记老爷子跟那个男人的事。
就连那天跟弟弟一起回去时走过的路,一直在耳边喧嚣的蝉鸣也没有忘记。
在独自居住的房间里,真岸洗完脸,迅速地用毛巾擦干,朝小桌子走去。
查看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约定的日子。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你该不会说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吧?”
看着眼前掠过的文字,真岸露出了苦笑。
“啊啊,好好记着呢。都说过了不会忘记的吧?”

自己并不讨厌这条路。
走在路上的志田这样想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正紧皱着眉头。
夏日的太阳还没有落下的迹象。在街边树下行走的志田沐浴在从缝隙间透过的耀眼阳光下。
绵延在住宅区的小路,被浓密的树影覆盖着。令人烦躁的蝉鸣声一直响着,覆在地上的影子给人一种闭塞感。
阵雨般的蝉鸣,简直就一场单调的暴雨。光听到那个声音背上就感觉湿漉漉的冒汗,仿佛被大雨浇过一般。
“这情况你也看到了。”
耳边回响起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店主的话。
不管多么卖力地为工作而奔走都没有用。这周围都是跟住宅区一样古老的店铺,早就有了来往已久的税务师,再加上现在经济不景气,也有不少人因为税金重就把店关掉了。
志田四年前开始独立,创办了个人事务所,但是说实话工作并不顺利。
其实是在预料到不会太顺利的情况下自立门户的,之所以能够维持下去是因为事务所设在相当廉价的老旧楼房里,基本上不需要什么经费,还有就是节俭的生活。
生活跟工作都毫无干劲,上进心什么的也是一点都没有,只是因为不能闲着才在这大热天里到处奔走。这样的志田才刚刚三十岁,人生就仿佛快要终结了一样。
在这之前志田还是过得很像样的。
志田的目标就是要做个配得上父亲经营的公司的儿子。将来的理想就是“税务师”。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周围幼儿园的同学都以成为足球运动员或飞行员为目标,只有志田用绿蜡笔写了这几个字。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可以,在记事前就被父亲这样教导过。
但是现在,父亲就像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五年前,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普通的父子的话,可能还会跨越这些障碍。
但是,志田的家是建在悬崖边上的。地面随时可能坍塌的悬崖,出于对坠下深渊的恐惧,才勉强地维持着,但终究是会崩溃的。丝毫没有反对志田提出辞职自立门户,这大概就是父亲能做出的最好的答复了。
那起案件最多只能算是契机。
志田被父亲疏远也不是五年前才开始的事了。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他是情人的小孩。因为志田的出生,父亲离了婚跟母亲结婚,但这却给两人的关系带来了隔阂。因为这是被世人所不齿的婚姻。母亲虽然年轻貌美,但骨子里爱慕虚荣的她却受不了过这种低声下气的日子,最终还是离家出走了。
那是在志田还没上小学的时候。
“小智就算没有妈妈也不要紧的哦。”
在消失的前一天,妈妈用像是看着毫不眷恋的小猫小狗一样断念的眼神看着儿子。
志田是个不会表达感情的孩子,不怎么哭也不怎么笑。父亲又是个冷漠乏味的人,从没看过什么亲子情感教育节目,孩子的日常起居都是由保姆照顾,总是不在家的母亲也很难说倾注了多少母爱在他身上。
不像其他的小孩一样会笑。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心中无论涌出什么情感,都像没有意识一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像我家这么小的产业,您一定没有兴趣合作吧。”
回想着母亲的事,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拒绝了自己的店主的声音。
缺乏表情的脸总容易令别人产生误解,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感到不快,不过这也早就习惯了。
志田仰望着头上的绿色。
可以听到笼罩着整个树丛的声音,却见不到一只蝉。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巨大的声音敲打着耳膜,这些零零碎碎四散在树丛里的小虫,仿佛想吸取萦绕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什么东西一样。
自己绝对无法摆脱的,铭刻在身上的种种记忆。
想要忘记。
却无法忘记。
母亲出走后,父亲对待儿子就更加严格了。虽然在教育上很热心,却一点也不温柔。
学校运动会的时候也只有祖母露过面,大多数情况下志田都会被好心的同学拉过来享受别人家的天伦之乐。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是,大家都有家人守护着,快乐地笑着。
长大了自己也要那样。
嘴里鼓鼓地咀嚼着别人的妈妈捏的饭团,志田就像个憧憬婚纱的女孩子一样想着。
当时他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操场上到处都洋溢着家庭的温馨,反而很难找到像自己这样孤零零的孩子。
建立一个家庭,跟某个人一起过着拥有小小幸福的生活。
带着退休中年男子般慵懒的心情,志田走在树荫下,脸上镇定自若的神情和被父亲教育出来的挺拔身姿,完全显示不出他疲惫的心情。
临近车流较多的公路时,感到口渴的志田驻足在自动贩卖机前。
投了两枚百元硬币,选了瓶装绿茶。正准备拿起找回的零钱时,手上的硬币落在了地上,不知是百元的还是十元的。
“……又来了”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志田是个笨拙的人。比如沿着人行道走,和迎面走来的人僵持住的时候,本打算要避开,却朝对方避开的方向移动了脚步,就是在这种小事上的笨拙。
这种程度的小事,就算是男人也只要一笑而过就没事了,但这种表情跟志田那张死板的脸却一点也不搭调。
志田屈膝低头窥探着。可以看到硬币就在自动贩卖机下面,但伸手却够不着。
地面就像被烤过的面包一样烫,就这样卧倒在地上,大概会嗞的一声消失不见吧。脑袋里开始闪过这样愚蠢的想法。
这时西装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保持着窥探自动贩卖机下方的姿势,志田动作别扭地掏着口袋。
“是志田税务师事务所吗?”
从耳边的电话里传来了陌生的男声。
“是的,就是这里?”
维持着不自然的姿势,志田只能勉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回应着,感到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也许是错觉吧。
在太阳的照射下,志田的额头不知不觉微微渗出了汗珠。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得不太真实。
“我在网上看到了你们招聘兼职的信息,请问现在还可以应聘吗?”

“真的是这里吗?”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令人怀念的香味。
真岸站在初次造访的街上,这条从车站后面延伸出来的拱廊商店街,差不多五分钟就走完了,站下来确认地图,这里只是一片沉寂。
志田现在已经从父亲的事务所辞职了,经营着个人事务所。再怎么说是父亲的公司,搞出了这种案件也没办法心安理得,所以就一个人逃出来自立门户了吧。
真岸在调查志田近况的时候,得知志田的事务所正在招募打工。真是想要什么来什么,无论是深入调查,还是实施报复,潜入内部都是最好的手段。
幸好自己正是空闲的停业期间,要惊动大学刚刚毕业,忙于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工作的弟弟,真岸想都没想过。
大约就在五年前,弟弟说过只要拿到驾照就让志田也遭受同样的痛苦,但这并不是一个现实的做法。
就算杀掉志田也不会促使他反省。
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被活生生地夺走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人冷静地思考了。
真岸原本就不是感情用事的类型,也不是像弟弟那样的直性子,就算遇到什么悲伤的事情,反应也很迟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抢先呜呜大哭起来的孩子总是更容易得到大人们的关心,也更加吃香一些。
不管好坏都会按自己的步调进行。真岸虽然是个不会雷厉风行的慢郎中,但是一旦着手做起事来就会坚持到底。
钱,人,地位,能夺什么就夺什么。只要能让志田感到失去后的痛苦,比拿他的命更能报复他。
“可这座楼也不像是里面会有事务所的样子……”
再次强烈地质疑,真岸抓了抓黑硬的头发。
香味是从眼前这所三层楼房的一楼传来的。廉价的木雕摆设,衣服挤了一屋子,这家民族风情的杂货店,似乎就是在电话里面听过的作为路标的店。
真岸站在古旧的建筑物前,一边念叨着“不会吧”,一边踏上不太稳当的铁制露天楼梯。
刚上到二楼,眼前的门就突然开了,真岸惊得往后一仰。
走出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双像是刚从自家出门打算去买鸡蛋似的凉鞋。正想着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从男子背后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些的男人。
“非常感谢,那么之后会再联系您的。”
跟正在下楼的中年男子说完话之后,男人将目光转向了真岸。
“啊……是,真岸先生吗?”
“嗯……”
“来得正好,上一位刚刚结束。”
“上一位?”
正准备往回走的真岸这才注意到毛玻璃门上写着的“志田税务师事务所”几个单调的白字。
“……志田……”
看着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真岸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
“什么?”
“啊……没什么,你就是志田先生吗?”
“是啊,这里是个人事务所,我就一个人,有请。”
不可能。真岸居然并没有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志田。
“请吧?”
真岸的视线几乎要在男人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志田略感讶异地再次邀请,真岸这才进了房间。在昏暗的背景衬托下,这间事务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名气的样子。
虽然听说过是个人事务所,但真岸擅自认为总会有几名员工在这里工作的,至少也会有个女办事员出来接待自己,眼前的情景却令人感到疑惑。
“虽然有些冒昧,能让我看下你的简历吗?”
“啊……好的,请多指教。”
在这间毫无情调的事务所的角落里被催促着,真岸坐在小型的待客沙发上面向志田。
“真岸……悟先生,25岁。”
“是的。”
真岸没有搞那种在简历编造假名字的小把戏,本来说谎就不太拿手。虽说是短期,但也是几个月的打工,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马上就会说漏嘴。
跟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写老家的住址,志田应该也不会把自己跟五年前那么久远的案件联想到一起。
从志田确认着简历内容的表情里,无论是对自己的戒心还是评价,真岸都完全看不出来。
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从把真岸迎进房间之后,志田一次都没有笑过。
真岸看在眼里的,就只有五年前宣布判决结果后,出现在男人脸上的那个微笑。
是的,就是这张脸,没有血色的人偶般的脸。
接着终于涌现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志田的实感。
同一张脸,就连声音也没变。虽然算是有魄力的声音,却像没有抑扬顿挫地朗读着时事新闻报纸一样平淡。
昨天的电话里就是这个声音。在那虽然是酷暑却仍旧冰冷的声线里,真岸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坐在嗡嗡地开着冷气的宽敞办公室里,一边摇着椅子一边接电话的可憎男人的姿态。
虽然跟自己实际看到的这个房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已经看过了网上的招聘广告,就应该都很清楚了,不过还是提醒你,我们这里待遇并不是很好。时间是两个月,到九月中旬……”
一开始就知道工资待遇不太好,反正只是短期打工而已。日薪真是少得可怜,不过好歹也算是达到了法定的最低标准。就这样的地方,还要求有驾照,难道还要做接送的工作吗。
“工资待遇我都清楚的。”
“明天来得了吗?”
“可以。”
“有车吗?”
“有。”
“可以用在工作中么?”
“……嗯,可以。”
在这样机械的问答中,真岸这回又联想到了电话自动服务。“是”按1﹟,“否”就按2﹟,就像这样的感觉。除此之外的答案都是不被允许的。
用按下按键的感觉回答了接连的几个问题,突然被志田这样问道。
“真岸先生是有正义感的人吗?”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一瞬间无法理清思路。
“……什么?”
“我是说正义感。遵循正确的道理,并且愿意维护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知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慎重起见,所以想问一下。”
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啊。是出于担心自己某天突然擅自缺勤,或者携款潜逃吗?
真岸被这出其不意的提问激起了深埋在心中的憎恨。
正义感。明明是个杀人犯,还真会说漂亮话啊。
真岸开口回答道。
“假如我……没有正义感的话,你觉得我会回答‘不’吗?换了你又怎样?被这样问到的话会回答‘是’吗?如果那是说谎的话确实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对于完全没有正义感的人来说,就算说了谎,也没有可以拿来谴责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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